外科医生,天生就要与各种风险争斗,要在各种概率间腾挪,其工作本身就有冒险的成分。可同时,外科却也能是个十分安稳的工作,只要你想,在这个领域大可以一辈子不出任何差错。

如何不出错呢?

别质疑、别冒险、也别探索。

收治病人和进行手术前,先做结果倒推,想想此时应采取什么选择,才能避免来日被判定成有责。

这或许是条明路,只要在划好的圈子里行动,不会有什么风险的。

如果还是担心,那就在圈子的范围里,再画一个圈子。

这样可以避开真问题,也没人会苛责和问责我们。

甚至医生自己,也能有无数的理由来自我安慰。

放弃一个患者的原因是无法穷尽的,医学的边界、手术的禁区,它们的确客观存在,退无可退之处,还有一句“总是去安慰”的古语来辩护。

可与其耗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找不做的原因,不如去寻那一种可能突破的办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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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重申,并不是要鼓吹超常规治疗,过犹不及,超常规和极保守时常是一体两面的事。且以现有的医疗资源与水平,大规模的“个体化治疗”最后也不过变成另一个看似光鲜的口号。

指南仍是医生们需要去站稳的底线,但是对于更有志、也更有力的医生,可以把过往的灰色地带一点点变成光明处的医生,还是希望他们最终不要满足于画地为牢。

冉求曾向孔子诉苦:“非不说子之道,力不足也。”(我不是不喜欢老师您所讲的道,而是我的能力不够呀)

子曰:“力不足者,中道而废。今汝画。”(能力不够是到半路才停下来,现在你是自己给自己划了界限不想前进)

问题当前,总归是要先去想方法的。

但并不能把这种越来越强的自我保护性只归因于医生个人的选择。

1933年3月4日正午十二点,国会钟声响起,罗斯福成为美国第32任总统。他走向讲台,向当时正处于大萧条所带来的巨大迷茫中的国民说:

“首先,让我们坚定信念,相信我们唯一恐惧的只是恐惧本身。无以名状、未加思索、没有理由的恐惧会麻木我们的思想,阻碍我们的进步。”

年轻时初读到这句话,特别是“唯一恐惧的只是恐惧本身”,很受鼓舞。但后来才逐渐知晓,罗斯福固然伟大,但恐惧并非是件纯粹主观的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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连撰写《光荣与梦想》的作者曼彻斯特也在书中写下,面对反对新政的右翼联盟,“这时政府终于肯承认,除了恐惧本身,还有别的值得恐惧的事。”

说远了,这代年轻医生,他们如今的成长确实需要比我们那代医生更加小心,也多更加恐惧,多到选择自保最终成为了一种理性策略。

手术的收益与风险总是成正比的,但如果从业环境只强调收益,却不包容任何风险,甚至有大把大把的零成本诉讼与事故判定等着年轻医生们。

我可以勉励我自己,但又如何理直气壮地让他们再勇敢一些?

正如对医生惩罚与包容的边界应定在何处,是一个长期争论的话题一样。

医生自我保护与进取的边界,何谓自保?何谓逃避?也没有人能论断得清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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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文提及了罗斯福的恐惧,那是他就职两周年时的事。

后来1940年,美国逐渐走出了大萧条,罗斯福受邀参加宾夕法尼亚大学建校200周年的纪念会。

在纪念会上,他向学生们坦言:

“生长与变化是一切生命的法则。昨日的答案不适用于今日的问题——正如今天的方法不能解决明天的需求一样……我们不能总是为我们的青年造就美好未来,但我们能够为未来造就我们的青年一代。”

说到底,还是希望任何形式的探索都不要陷入停滞。能不能做成和开不开始做仍是不同的,大环境固然有大环境的限制,但外科医生总要留一些自己的精气神在。

文章来源:江行无题

文字/江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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